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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能手

[伉俪/在荣]困兽 03 古代AU

冬天的夜黑得格外得早,几个干杂活的蹲在地上削着土豆准备做饭,锅里的热汤升腾起温暖的白气。到了饭点,班子里的人们商量好的似的,人叠着人在放饭处堵了座墙出来。在范和珍荣也不好意思硬挤到前面,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排到锅子前,脸色铁青的男人将锅里剩的汤一股脑倒进大碗。“饭没了。”他粗声粗气地打发他们。

“你那个碗里明明不是还剩那么多?”在范喊住他。“那是要拿给班主吃的。”“你胡说,我刚才明明看到班主差人来打了满满一碗。”那男人轻蔑地瞥了他们一眼,没好气道:“那就是大家都吃饱了?”说着把汤往地上一倒,“我们下等人吃的东西,配不上您二位的肚子。”“算了,别和他废话。”珍荣拉住在范,示意他息事宁人,“明天我早点起来第一个去拿饭,这关头别和他们起争执了。”在范剜了那人一眼,一脚踹翻了架锅碗的台子。男人骂骂咧咧的,抄起了边上的刀,梗着脖子一副耍狠的样子:“来劲了是吧?你信不信我宰了你!”在范的手按着自己腰间悬着的匕首,不紧不慢道:“你要是现在砍不准,晚上睡觉都最好睁一只眼。”边上收拾的人见状生怕出事,赶紧上来劝下了那男人的刀。“杂碎。”珍荣朝那人啐了一口,连拖带拽地把在范拉回他们的帐子。

睡到半夜,在范感到珍荣翻了几个身,从背后环住他,轻声问道:“怎么还没睡着?怕那个狗东西来找麻烦吗,他不敢。”“不是这个,他要是敢来找事我就让他知道厉害。”珍荣气嘟嘟的。在范看了眼珍荣备在床边的结实棍子,忍俊不禁。“比起那个,哥,我饿了。”珍荣摸摸瘪瘪的肚子,在范也伸手感觉了一下:“确实空空的,这时候上哪儿找东西吃呢?”两人躺着一边饿着肚子一边出神。“今天是初八吧?”在范喃喃自语。“初八怎么了?”“初八不就是轮到那个的日子吗?”珍荣转过头去不解地看着在范,在范已经跳起来穿上衣服,他拿起架子上的毡帽:“我去去就回。”珍荣还在转着脑子想初八是什么日子,想着想着怕在范冲动跑去班主那边闹事,连忙套上衣服出去找他。

珍荣朝手上哈了口气,外面冻得很。他瞟见兽笼那边似乎有动静,便往那边去看看情况。他掀开帐门,只见在范开了虎笼的锁,正往里面钻。老虎嗅到珍荣的气味,猛地抬起头。在范把手掌覆在老虎的额头上,轻轻对它耳语。老虎便软下脖子,像大猫似地乖乖趴下。这时在范拔出匕首,将笼里悬着的肉割下一块,慢慢地从笼中退出来。珍荣这才想起,算起来今天正好是班子喂兽的日子,一般会在有表演的日子前一天将它们喂饱。在范朝着老虎晃了晃手里的肉:“谢谢你,借用一下。”“哥之后会还给它吗?人要有借有还。”珍荣故意逗他。“是我借的,你要吃自己去借吧。”"哎,你怎么认真了。"珍荣拉住在范的胳膊摇了摇。

他们从营地里抽了些柴火出来,带到河边。珍荣凿开河上的薄冰,把肉浸进去洗了又洗。在范架起柴火堆,好不容易才打起了火。珍荣把肉举到在范鼻子跟前,问道:“你闻闻,还有没有味道。”在范嗅了嗅:“稍微有点,应该烤过就没了。”说着接过肉开始切割。珍荣在火堆旁暖手,转头看在范切肉:“这是什么肉啊?”“我也看不出来,班主那个抠门的人能买什么好肉给它们吃。反正能吃就行。”

肉上的油脂被火烤得渐渐析出,滴下去溅得火苗噼里啪啦作响。“能吃了吗?”珍荣指了指肉。“我看看。”在范拿起一块肉试探地咬一口,递给珍荣:“熟了,吃吧。”自己拿出酒袋呷了一口,粗酿的辛辣液体猛地入喉,忍不住皱眉。“不能空着肚子喝酒啊哥,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吃一点再喝。”在范刚要伸手去拿肉,珍荣已经坐到他身边来了。珍荣朝着他探前了身子,口里轻轻地咬着肉块的一角。在范低头衔起肉的另一端,往嘴里吞下。珍荣稍稍用力地将肉咬紧,头往后仰了仰,一脸得逞的表情。在范并不理会这小动作,直接揽过珍荣的腰将他整个拉过来。珍荣松开嘴里的肉,舔了舔嘴唇:“这肉烤得有点老了,咬都咬不断,哥以后烤肉还要多练习。”在范笑着搂上珍荣的肩,另一只手把酒袋塞他手里:“太冷了,稍微喝一点。”珍荣听话地接过酒袋小口小口地抿着。温热的感觉从喉咙一路钻进他的胃里。他感到脸上顿时烧了起来,迷迷糊糊地把头靠到在范的肩膀上。

夜把天地搅成一团难以区分的墨色,风从河面刮来锐利侵人的寒气,小小的篝火顽强地燃烧着,仿佛整个漆黑的世界只剩下这堆火和火前的两人。他们心中小小的火苗也在跳动,不想败给这寒风和夜色。只要有一丝希望,也要拼命燃烧下去。

翌日清晨,营地里早早地忙活起来,为晚上表演做准备。在范和珍荣虽也早早地醒了,转念一想,现在这个情形他们也不必去帮着做什么,索性继续歇着。

“起了没?”班主没预兆地挑帘进来,手里捧了一包点心,“没吃早饭吧,来。”珍荣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心说这又是唱的哪一出。班主自顾自找了张矮凳坐下,似乎有难言之处。“别装腔作势了,想说什么就直说。”珍荣毫不客气地戳穿他。班主干巴巴地讪笑道:“今天算日子也是你们最后一次替我演出。”说完偷偷瞄他们二人的脸色。在范连个正眼都没给:“难不成你还以为我们会替你做事?”“别这么说嘛,我昨晚又考虑过,其实……大人给的钱是够的。你们替我演完这最后一场,就去吧。”

没料到班主会突然松口,两人飞快地交换了眼色,疑虑还是大过欣喜。珍荣追问道:“你怎么一夜之间就改了想法?”“你们既然生了离心,现在留住怕是以后也要找机会跑。再者,人不能和现钱过不去吧?”这话才稍微有点班主一贯的作风,珍荣听完稍稍相信了点。班主仰头,仿佛在回想似的:“想你们刚来我这里才多小,现在成了这么有主见的,这些年你们也没少替我挣钱,演了这场咱们就好聚好散吧。”珍荣截住他的话头:“说归说,卖身契你得给我们,不然光嘴上说说。”班主话被噎住,叹气道:“自然会给你们,我想着等明天给你们办个送别酒,当着大家的面给你们。”

班主走了以后,两人还皱着脸回味着刚才不可置信的对话。“这老狐狸越发古怪了。”在范朝外面张望道。珍荣把帐门掩好:“我也不太信,不过他这么说了,应该是看着现钱动摇了吧。”“姑且信他一回?”在范看向珍荣,目光里带着征询的意味。珍荣左思右量,迟疑道:“那就信他一次,如果有什么变动咱们就灵活应对。他胆子小,再狡猾也做不了什么。”他看到在范眼里的迷茫,便坐到铺边拉起在范的手安抚起来:“总比我们商量的那个强行走的法子强,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别来硬的。我们两个人还能应付不过他?”在范这才稍稍宽心,对珍荣嘱咐道:“我去替它们梳梳毛,你就在这里打点一下要带走的东西。”

在范提着水桶和长柄板刷,打开虎笼将老虎引出来。旁边舞蛇的抱着罐子看得直哆嗦,催促他赶紧给老虎戴上铁链。在范把水泼上老虎的背,拿起刷子使劲地刷洗。老虎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低低哼了声伏下身子任他清洗。“看来这是我最后一次替你洗澡了。”在范有些不舍,“也不知道这群人能不能继续好好照顾你。”老虎杏仁型的大眼通人性地望着在范,在范抚摸着毛色并不鲜亮的虎皮下黯淡的陈年伤疤:“你也很想逃跑吧?被人抓来受了这么多苦。”老虎温顺地用头拱了拱在范的腰。“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救你的。”说罢在范自己也失笑了,自身都难说的情况下,竟然对着一头同病相怜的野兽做起了承诺。“今晚再辛苦配合我一次吧。”在范又将老虎牵进笼子,将沉重的铁锁下好。他扶着笼子,凝望着远处的天边,晴好的天空。

夜幕再次降临,马戏班子乘着油彩描画的马车进城,在闹市最醒目处搭好高顶的鲜红大帐。班主更是让人提前了半天满城宣扬这是最后一次训虎表演,将门票钱翻了两番。销路比想象中的还要火热,没买到票的百姓也围着帐篷想赚一眼热闹看。观众都一一坐下,两边的火烛突然熄灭了,里头一片漆黑。轰地一声,一阵火光点亮了整个帐子,三个光着上身全身文彩的力士魔术似地从嘴里吹出能让火把燃烧的气炎,接下来便是猴戏耍蛇之类的老把戏。在范在帷幕后交叉着双臂等着最后登场,老虎在笼中缩着,想避开火光与人类的喊声。珍荣干完手上的活,特地过来替在范整理衣领:“哥照常做就行了,别受伤。”

“今天给我帮手的那个没个好脸给我,你来做我的助手吗?”在范一动不动地任由珍荣整理。“我吗?”珍荣有些不自信,“看是看了无数回了,真上手我……”不等他推脱,在范拉起珍荣的手,将他带到虎笼前,把他的手轻柔地按在老虎起伏的肚子上。“感觉它的呼吸,和我们一样的。”在范凑近珍荣的耳边小声道。珍荣心不由得吊了起来,手僵硬得不知怎么才好。过了一阵,老虎并无反抗,来自肚皮的热量缓缓包围住珍荣的手,他察觉到这野兽的信任,不觉放松下来。

“接下来压轴的是大家最期待的训虎表演!”台上敲死铜锣,四个巨大火圈被点燃,帐子里空前明亮。台下响起爆裂的掌声与喝彩,催促表演赶紧开始。察觉到这排场的老虎不再躺着,肌肉本能让它紧张又兴奋,习惯性的恐惧与野兽的本能交战,靠着笼边不停游走。由于过瘦,它两块刀一般的肩胛骨格外分明地耸动。在范取下铁锁,一边安抚一边将它小心翼翼地引出笼。硕大的虎爪在泥地上按出清晰的脚印,来回绕圈几次之后,它安静地蹲坐下来,睥睨着边上端着十字弓待命的杂役,如有情况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取它性命。

在范戴上表演用的面具,将另一半面具罩在珍荣脸上。“别害怕,跟着我的指挥行动。”他牵起栓虎的铁链,大步踏上熟悉的舞台。每次表演前,他都会想起第一次上台的情形——唯一失败的那次。拒绝钻火圈的老虎差点挣脱铁链,班主惊恐地咒骂着他的名字,人群大惊失色四处逃窜,爆裂似的皮鞭声不绝于耳。年少瘦弱的他六神无主地站在简陋的台子中间,看着自己因为使劲拽铁链而破皮流血的双手,远处的珍荣声嘶力竭,他却像隔着真空听不到那呼喊声。我在人间吗?他止不住一遍又一遍地质问自己。

“哥,背要挺直。”珍荣跟在他后头,伸出双手稳了稳他的肩膀。昔日插曲带来的失落感像随风而散的轻烟一般消失无踪。在范确信,现在眼前的才是现实,才是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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