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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坑能手

[伉俪/在荣]困兽 04 古代AU【完结篇】

*没想到最后写成了HE,整挺好*

班子里许久没办过酒宴,人们尽管对他们两有诸多看法,但归根结底也不是自己的事情。一看有席可以吃,便尽心尽力地操办起来,权当是一年下来对自己的犒劳。一早便杀了鸡鸭,又进城买了菜蔬点心,前几日的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终于散了些。

珍荣已经把他们所有的物件都打包好,虽说是一家一当,也只是几身夏冬衣裳与一些零碎东西,几年下来也没攒出多少本钱。有几本翻烂毛边的书,珍荣也把它们仔细包上。这些书是在范带来的,那日他为数不过的行李中几本书格外醒目。为了不让班主发现,他们每天轮流交换藏在枕头下面,有空时偷偷拿出来认读,终于也积少成多地学会了读写。对于他们这种没机会去学堂的孩子来说,已经很好。

珍荣再次扫视四周,生怕落下东西。他趴下来,仔细地检查着床铺下面的杂物,“哎?”他发现了一样熟悉的东西——一具落了不少灰的马鞍。他八九岁的时候,班主想让他练习骑马杂技,这个马鞍来自上一个孩子,听说他摔断腿没用了,被班主便宜转卖给了什么人。班主买马时只顾漂亮高大,却没留意到这马性子极烈,只有班子里的老骑师能近它身。珍荣不知摔了多少回,终于才能配合老骑师做出演出。后来珍荣长个儿了,就没再表演下去。他看着班主又拉了别的孩子去练,没有能像他一样成功的。再后来,有一天老骑师大意地带着酒气去练马,最终折了脖子。马因为屡次伤人被放倒,班子里吃了好久的马肉。这具马鞍被珍荣悄悄收起来,一直放着,他渴望着哪天可以用它骑马,不是杂耍,不是表演,只是普普通通地骑着马,在明熙春风里慢慢行路。

这一天终于要来了吗?

送别的酒宴办在中午,推杯换盏地十分热闹。在范没有碰多少酒菜,有人来碰杯也是敷衍地嘴唇碰一下酒杯。生活了这么久的环境一夜之间好像成为过去的事,再也习惯不起来。四处都是划拳笑骂的闹声,他托着腮专注地望着和别人聊天的珍荣,他看上去真的很快乐,像心愿成真的小孩子。末了,班主还拿了坛新沽来的酒去敬珍荣。尽管班主待他们异常刻薄,但是也认识了多年,珍荣没有推辞,非常爽快地喝下那杯酒。

珍荣走到在范身边盘腿坐下。“你刚才两步走得有些发飘啊?”在范侧头问道。“应该是我酒量差吧,哥,我有点头晕。”珍荣揉了揉自己红透了的脸,咬字都模糊起来。在范便架起珍荣的胳膊拉他回去休息,他回头对众人点了点头:“你们慢用。”

将珍荣安置好,在范坐在床铺边走神。他环顾这庇佑了他们好几个年头的帐子,寒冬酷暑,都这么过来了。总以为这辈子都没有抬头看到固定的屋顶的机会,或许人的运气就是盈亏有数的吧,上天最终还是补偿了他们。他满眼柔情地注视着珍荣的睡脸,珍荣的脸红得过分,他忍不住低头去吻那两片玫瑰花色的柔软嘴唇。唇舌刚印上去,在范忽然感觉有一丝异样。舌尖捕捉到一丝有别于酒精的苦味,他连忙拿起水壶漱口。在范俯下腰听了听珍荣的心跳,发现心跳异常地剧烈,一下子慌了神。他拍了拍珍荣的脸颊:“醒醒,快醒醒!”珍荣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哥……怎么了,这、这么紧张。”在范急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身上哪里不对劲?”“就是头晕,让我、让我睡会儿就好了。”珍荣摇摇手,卷着被子往里面侧过身又睡了。难道是我多心了吗?在范替珍荣掖好被子,试图回想起珍荣在酒宴上吃了什么。众人都吃一样的菜,喝的也都是现场从酒缸里舀出来的酒,应该没有问题啊。除了,他突然灵光一闪。

除了班主给珍荣单独递的那杯酒。

可是珍荣说自己没事,他也希望珍荣没有事,只是自己草木皆兵。但如果有什么怪异,那班主一定脱不了干系。他去打了盆水给珍荣敷冷巾,把珍荣的袖子往上拉,只见他白嫩的胳膊已经粉得透红,还有淡淡红色的印子。确实不耐喝酒的他经常会起这样的反应,在范稍微镇定了些。

过了一个时辰,珍荣还是没有醒酒的征兆。在范开始坐立不安,他抬起珍荣的后背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用手轻轻拍着他的背给他喂水。“哥,好难受啊。”珍荣终于恢复了些意识,从喉咙深处硬挤出嘶哑的声音,“天旋地转的,全身都没力气,不像平常喝醉的感觉。”在范看见珍荣衣领处透出来的红色痕迹,比之前加深了许多。如果是醉酒的红斑,早就该退了。“你在这里坐一下好吗?别睡过去,我去弄清楚一些事情。”在范摇了摇又快睡过去的珍荣,再三叮嘱道。

在范径直闯进班主的帐子,左右扫量一番,发现了地上的那个新酒坛。他把那坛酒拎到班主面前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喝。”班主被吓了一跳,眼神闪躲道:“怎么了?这酒贵着呢,我……”在范揭开酒坛的盖子,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把茶水往地上一泼,舀了杯酒送到班主嘴前:“你自己喝还是要我来让你喝?”班主只得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给在范看了看空空的杯子:“喝完了,你有什么问题吗?”在范见他没事,把手指头往酒里蘸进去尝了尝,他咂了咂嘴;“这酒很甜呢。”“是啊怎么了?”“珍荣喝起来却是苦的?”在范冷冷地看向班主。

被拆穿的班主瞬时换了副面孔。“亲自用嘴尝过就是不一样呢。”班主颇有深意地说道,“你以为什么事都瞒不住你?别忘了这个班子姓什么,你以为你和那小子那点见不得人的事瞒得住我?”“你耍什么花样了?”在范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怒气。班主站起来,围着他徐徐踱步。“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可以一走了之吧?”班主讥笑道,“那个狗官想用一点点钱就把我打发了,我没那么蠢,杀鸡取卵的买卖我不干。”

在范的指甲深深抠进掌心,他深呼吸了两次,努力不让声音发抖:“所以你出尔反尔了?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还好我发现,把珍荣留住,就是把你留住。可惜我没发觉那小子也是个顶倔的脾气,那只能设法硬留下他咯。”

“别罗里吧嗦的,你给他喝了什么?”在范好像被拿住了痛处。

“一点点异域的毒药,你放心,量不足以致死,只是慢慢麻痹全身的神经罢了。当然,如果不及时喝下解药,也和死人无异了。”

“看来你是要用这解药做筹码了?”

“不错,只要你们不跟那狗官的车队走,留在这里,明天中午我就把解药给你,人体不会有什么损伤。若是你们执意要走,就看他能不能扛住数日的舟车劳顿了。”

在范没有理会班主,立刻回到自己的帐子,珍荣很努力地保持着意识清醒的状态,脸色从潮红转为苍白无色。在范将他连同被子一起抱起走出去,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将珍荣安置在马车后头,扬鞭往城里赶去。“班主!他们跑了!”一个喽啰连滚带爬地向班主报告。“呵,卖身契在我这里,他们能去哪里?”班主眼皮都不抬一下。

在范跑遍了城里所有还开着门的医馆,郎中们看了珍荣的情况,都摇了摇头不敢收治。“这毒毒性不强,但狠在慢慢伤人神经。你也说是异域毒药,我实在不敢随便用药,万一不能对症下药反而会更加损伤病人。”不管在范如何哀求,还是没有郎中肯接下。天色逐渐暗下,在范的希望也快磨灭了,带着珍荣回到营地。他不停告诫自己,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一定会有转机的。但是同时,他的理性告诉他,目前希望最大的办法还是拿到班主手里的解药。现在一时难以找到别的路子,何况他根本不清楚毒药的名字。

不甘与愤怒在他心头交织起来,好像无数的钢针刺透他的心。他转头查看珍荣的状况,只见他嘴唇都没了血色。现在比起别的那些,他也只能先保住人再说。

帐里没有点蜡烛,昏暗暗的。“哥,我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吧?”珍荣拉了拉在范的袖子,虚弱地微笑道:“还记得在李府那夜你跟我说的话吗?”在范别过头去,把情绪都藏在暗处。珍荣不依不饶道:“我也跟你说了一样的话,现在这样,你还不听我的吗?”在范紧紧咬着嘴唇,眼泪不争气地滚落下来,他无声地擦了擦鼻子,假装没有在哭:“没有的事,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走。”“别骗我了,我自己最清楚我自己的身体,真的没办法走下去了。哥以后连着我的份一起走下去吧。”珍荣平静地看着上方,眼里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光彩。“你那时不也不许我提分开的事吗?我现在也不准你提这个。”在范平息了情绪,理了理珍荣的额发,“我再想想办法,你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入夜,在范又去了班主的帐子,他一路上在心里来回练习了几遍如何恭顺地请求。不过不出人所料,班主拒绝了提前给他解药的请求。“说了明天就是明天,我现在给了你,岂不是成了傻子?”

珍荣伏在在范怀里,让他就这般抱住自己。“哥,还有多久天才会亮?”“还有一个时辰的样子吧,等天亮了我就去逼着班主把解药给我,再坚持一下。”“趁现在把我抱得紧一点,天亮了以后,就松开我吧。”珍荣每一次做出善解人意的微笑表情,都如钝刀一般拉扯着在范的心,珍荣的请求如同要他割下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他们是敲碎骨头,筋肉还连着的关系,让他如何在短短的时间内准备好告别。

如果说委曲就能求全,在范已经准备好把头贴在地上。可是如今,他们的每一次让步都成了被人继续伤害的借口。

“珍荣啊,还记得我们另一个办法吗?”在范似乎下了决心,向珍荣寻求肯定。“可是我现在这样,强行走也走不掉吧。”“我观察过了一下,放哨的半个时辰前去睡了,现在是机会。”在范直视着珍荣的眼睛,“搏一搏吗?”

珍荣沉默了片刻,道:“情况还会更糟吗?”

趁着无人看守,在范将珍荣藏进堆满干草的马车里,将马匹悄悄牵来备好马车,将马车赶到离营地一里外的林中藏好。他准备自己去班主的帐中将解药偷出来。“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天没亮他们也不敢贸然进林子。”说罢便一人折回去。

在范蹑手蹑脚地潜进班主的帐子,门口打瞌睡的小侏儒被他用布条塞了嘴绑在一旁。他以极小心的动作打开班主台上的每一个盒子,这些盒子都没上锁,让他很是疑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解药在哪里。难道班主贴身藏着?

“怎么开始做贼了?”班主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在范一激灵,“找不到吧?”事已至此,在范也没必要再说什么,他扑上去用膝盖死死摁住班主,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他的咽喉,发狠道:“你这个蹬鼻子上脸的贱人,快把解药交出来。你要是逼得我什么都没有了,我也让你知道失去重要的人和东西是什么滋味!”班主并不挣扎,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说你聪明也挺聪明,说你傻也是真的傻。”说着咯咯咯笑起来。“你少在这儿装疯卖傻。”刀刃已经划开了班主脖子上松弛的皮肤。“你杀了我也没用。我问你,你不会真的以为世界上所有的毒药都有解药吧?”

在范的大脑一片空白:“你什么意思?”“根本就没有解药,哪有什么隔了一天还有用的解药?你戏看多了吧?只不过是拖一拖你们。等你们的大人走了,不管他死活,你到最后没处讨生活还不是要靠着我?没有我你算什么东西。”班主的脸扭曲起来,“过不了多久他就会成个废人,你还是巴结好我,说不定我大发慈悲也赏他一口饭吃。”

“没有解药……”在范还在重复着这几个字。”

班主说话的声音忽远忽近,仿佛进入了别的时空一般,到处都是嘈杂蜂鸣。在范松开了班主,手上的刀滑到地上。班主整了整衣服,飞速地摸了下袖口。

在范看在眼里,眼神却飘向班主枕边放着的金条。

班主见状,以为他恋财想通了,又花言巧语哄他道:“你和他还能一辈子这样下去吗?怕是旁人都不许吧,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们。你有本事不如务实一点,以后讨了老婆过上好日子,谁还记得那些陈年旧事。你想要金条吗?那个狗官拿了不少,我分两条给你,你忘了这回事,好好替我赚钱。”说着拿起布袋子塞了两根分量十足的金条进去拿给在范。

在范接过来,整个人还云里雾里似的。“这就对了。”班主乐呵呵的,自以为得计,“明天……”在范的眼神突然一狠,沉重的金条实打实地砸上班主的脑袋,一声闷响,班主的话音断在一半,表情永远停在那个自作聪明的嘴脸上。暗红色的血浆喷溅而出,溅了在范一脸,班主枕边的金条也沾上了血污,金子摄人心魂的光泽仿佛讲述着冷静的寓言。

在范面无表情地拨开班主没知觉的胳膊,用匕首割开那片衣袖。不出他所料,果然班主的袖口暗袋里藏着一瓶花纹别致的小药瓶。他小心地捧住这瓶药,仿佛是世上唯一重要的东西。

珍荣睁开眼睛,天空中残余的夜色已被晨曦赶跑。他活动了下指节,感到身上又有了力气。背后的干草松软暖和,马车跑得飞快,他被颠得吃不消,坐直起来。在范驾着马车,背影看起来格外让人安心。“我们这是到哪儿了?”珍荣揉了揉眼睛。“快到城门了,你看。”在范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远处,“看到李大人的车马没?”珍荣伸头想看,又懒得动弹:“哥说有就是有吧。”“随队肯定有医术高明的郎中,等会合了请大人找来给你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珍荣伸了个懒腰道:“好多了,终于活过来了。”他想把腿伸直,没防备地被硬硬的角硌到。“啊,这什么东西?”拨开干草一看,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珍荣打开盒子,里头是两根金条和两张陈旧的卖身契。

“剩下那群人呢?”珍荣放心地合上盒子。

“我把他们的卖身契一并找出来还给他们了,还一人给了根金条。人都趋利,没什么可说的。”

“真是讽刺,算了,他们和我们本质上也没有深仇大恨。只是班主怎么样了,他能同意?”珍荣好奇道。

“扔林子里头了。我把老虎也送进林子了,虎归山林,想必班主已经葬身虎口了吧。”

“嗯,那真是不幸啊。所以说,被逼到穷途末路的野兽,还是少惹为好。”珍荣的脸上并没有多少怜悯的神色。

“谁说不是呢。”在范附和道,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掠过他的嘴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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